凤姐为什么红,红楼梦看了两遍还没看懂?
庚辰本中,甄英莲写成了“甄英菊”,一字之差,所隐藏的含义大不相同。甄英莲谐音“真应怜”,甄英菊谐音“真应局”。
庚辰本与甲戌本谁先谁后,学术界尚未定论。认为庚辰本在甲戌本之前者,就是以“甄应菊”来判断的。“一局输赢料不真”,甄应菊应的就是这个“局”。因为这个“局”太悲剧了,所以,就有了“甄英莲”。甄英莲所应之局,又写在了香菱的故事之中。
学术界的争辩且不管他,但“甄应菊”确实很重要。看懂了甄应菊,恐怕就知道了甄英莲,大概也能揭开《红楼梦》的一些迷题,一窥“甄士隐”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真事。那么,甄英莲到底为何令人怜,甄英菊到底应的是什么局呢?
甄英莲甄士隐是第一个做“红楼梦”之人甄士隐本名甄费,谐音“真废”,是做了皇帝而被废掉了的意思。《红楼梦》虽然是从一僧一道入篇的,但第一个出场的人物却是甄费,以“真废”引领全书,恐怕就不是以所谓江宁织造曹寅家事隐藏真事了。《红楼梦》应当是“废帝”的后人所为,隐藏的是“废帝”的悲剧故事,甚至是悲剧历史。
甄费是姑苏乡宦,居住在葫芦庙附近。甄士隐娶妻封氏,岳父叫做封肃,甲戌侧批道是“风俗”。我认为,这一处侧批大有疑问,有可能是作者转移视线的“真事隐”。《红楼梦》批书者固然有好几个人,但作者必定是其中之一,故而,在书中以故意“逗漏”等手法,引导读者窥破真相。
封,就是分封疆域、领地、邦国之意。《说文解字》说,封,“爵诸侯之土也”;肃,本义恭敬,《广韵》解读道:“恭也,敬也,戒也,进也,疾也”。所以,“封肃”所隐藏的一层“真事”,说的是甄费是一个被废掉了的诸侯,这个诸侯曾经“进也”,也就是曾经做过皇帝的意思。
甄士隐甄英莲假如“封肃”只是“风俗”,书中写甄士隐又写了什么样的风俗呢?文不对题,那就有得一读了。四大名著中,《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都是借小说以喻真实历史,诸如此类的文本逻辑上的错误比比皆是,有很多写的“不合理”的细节。作者使用这样的笔法,其实就是在故意向读者透露:此处藏有真相。
《红楼梦》中,有几个人到过太虚幻境,比如秦可卿、贾宝玉,林黛玉本来是要去的,但警幻仙姑却受荣宁二公之托,把贾宝玉弄来了。而在贾宝玉等人来到太虚幻境之前,甄士隐早就在一僧一道的带领下,先到了这里,他才是第一个做“红楼梦”之人。但是,甄士隐刚到太虚幻境石牌坊前,就被一声霹雳惊醒,他的“红楼梦”就此终结。
“太虚幻境”其实就是红楼所在,红楼就在紫禁城中,“太虚幻境”其实隐写的是皇宫。“太虚”,也是仙人居所,故而,“太虚幻境”甚至可以理解为皇室太庙。甄士隐到了紫禁城,却无法进入,这个“爵诸侯之土”的人不能入太庙,那就没有做成“红楼梦”。
甄士隐先做了“红楼梦”,是知道《红楼梦》真相之人,书中说他是“梦幻识通灵”。但是,作者又说他“所梦之事便忘了对半”。故而,甄士隐并没有完全隐去真事,《红楼梦》依然在不断透露所隐藏的真相。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香菱就是贾宝玉的化身书中交代,甄士隐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名叫甄英莲,也就是庚辰本中的“甄应菊”。甄士隐就是因为这个女儿而进入了“红楼”幻境,跟随一僧一道来到了紫禁城的门外。
却说甄士隐在书房中进入梦境,听得道人问和尚:“你携了这蠢物,意欲何往?”道人所说的这个“蠢物”,就是刻着“石头记”的那块通灵宝玉。这块宝玉,后来化作《红楼梦》的主人公贾宝玉。甄费听到了一僧一道两个仙师的对话,全部了解了“石头记”的来龙去脉,他所要隐藏的“真事”,就是《红楼梦》的真相。
一僧一道携着“蠢物”前往太虚幻境交割,其实是要“太庙”裁决,这个“蠢物”有没有红楼名分。
甄士隐从梦境惊醒,抱着英莲来到大街上,遇见了癞头和尚。那和尚一见英莲便大哭起来,对甄士隐说:“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甄士隐见癞头和尚疯疯癫癫,便不搭理他,癞头和尚则连说“舍我罢,舍我罢”。甄士隐当然不会把甄英莲舍给癞头和尚,转身就走。
癞头和尚无奈,便留下四句谶诗:“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谶诗中的“菱花空对雪澌澌”,就是“香菱”名字的伏笔。而“菱花”则又出现在第二十八回“蒋玉菡情赠茜香罗,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之中,贾宝玉唱的曲子:“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舍我罢,舍我罢对看癞头和尚说甄英莲的话,这个“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不就是个“蠢物”吗?同有“菱花”的符码,其实,甄英莲就是贾宝玉的化身。
甄英莲其实就是贾宝玉的化身,这个隐喻在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宴宁府宝玉会秦钟”中更有伏写,这回书写的是周瑞家的送宫花的故事。这回书中,甄应菊、甄英莲已经叫做香菱,刚刚跟着薛姨妈来到贾府。周瑞家的见了香菱,跟金钏问清了她的来历,说了这样一句话:“倒好个模样儿,竟有些象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儿。”
东府蓉大奶奶说的是秦可卿,香菱竟然与如此高贵之人一个品格,正应了脂砚斋此前的批注:“见其根源不凡”。
香菱学诗这回书中,有一则庚辰夹批:“细想香菱之为人也,根基不让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雅不让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袭平”。香菱此时不过是薛蟠的侧室,如何集金陵十二钗之八钗之美为一身呢?
其实,金陵十二钗说的是一个人,那就是贾宝玉,是“贾宝玉”这个人物,以及这个人物所映射的故事在真实中的十二种状态。比如,我们都说林黛玉、薛宝钗合起来是“宝黛”,是“钗黛合一”,其实,真正的含义,应当是“宝玉”。故而,十三支红楼梦曲之《终身误》、《枉凝眉》写的就是“宝玉”,贾宝玉听到《枉凝眉》时,书中便有一处停顿。
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这段文字,疑似仿写《水浒传》中的“洪太尉误走妖魔”,九天薄命司册页总共正册、副册、又副册,合三十六人,也就是三十六天罡,不是刘心武先生所说的一百单八人。《水浒传》伏魔大殿中的石碣只有正面刻着天书符箓,背面则是“遇洪而开”,同样只有三十六天罡。
三十六天罡是北斗七星群中的星煞,北斗星群以七星为显耀,北斗散而为七,聚而为一。故而,三十六天罡实为一体。香菱虽然只是副册天罡星,但脂砚斋明确告诉我们,这个人物同样是别的星煞的分身。或者说,别的星煞大可集中到香菱这个人物身上。
甄应菊应的是桂花局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在九天薄命司翻看金陵十二钗册页,最先翻到的却是副册中的三个人物,其中就有甄英莲,也就是香菱。香菱的判词是:“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枯木,致使香魂返故乡”。香菱的判词,实际上就交代了“甄应菊”所应之局,这个“局”提前在第七十九回埋了伏笔。
第七十九回写的是“薛文龙悔娶河东狮,贾迎春误嫁中山狼”,这一回讲的也是两则故事,一嫁一娶。这两则故事都是相关的,薛蟠娶夏金桂应九天薄命司香菱结局,夏金桂家原本就是做局的。
书中通过香菱的话语,介绍了夏金桂的来历,他家原本是长安城中的“夏家桂花”,“凡这长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原来,夏金桂做的是“桂花局”。脂砚斋在书中批道:“夏日何得有桂?又桂花时节焉得又有雪?”夏金桂从长安来到薛家,“雪”如何敌得过炎炎夏日?而夏天又如何有桂花呢?
夏金桂的出现,必定要继续做局,而这个“桂花局”早在第五回众钗的判词中,就预埋了伏笔。
夏金桂、香菱首先,是香菱的判词。“自从两地生枯木”,“两地”即取“地”的土字边,合成一个“圭”字,加上一个木,就是“桂”,暗射夏金桂的到来,香菱便要应局了。
其次是林黛玉、薛宝钗的判词:“可叹停机德,堪叹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脂砚斋在这段判词中不断标注,说那一句是薛宝钗的,那一句是林黛玉的。作者这样批注,我觉得毫无道理,但毫无道理之处,却又是作者故意透露真相之处。“宝玉”本是一体,这段判词其实还是说的贾宝玉。“玉带林中挂”,同样隐藏着“桂”字。林黛玉在书中隐伏了几种死法,其中之一就是“玉带林中挂”。
此外,袭人的判词中,却是明确地写到了“空云似桂如兰”。
“一局输赢料不真”,但是,《红楼梦》中的“桂花局”却是一盘料定输赢的大局,甄应菊就是“应局”之人。那么,“桂花局”到底是个什么局呢?
香菱学诗香菱与秦可卿隐丧天香楼有专家经过“科学”研究,得出了与众不同的《红楼梦》读法。这个读法认为,《红楼梦》至少是两个作者写的,一个是石涛,写了《风月宝鉴》,另一个是曹寅,写了《金陵十二钗》,两人的著作合起来就是《红楼梦》。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但我只能赞同一半。首先,这个读法并没有摆脱“曹雪芹”先写《风月宝鉴》练笔,然后把这个习作塞进《红楼梦》的误判窠臼。“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这回书很重要,与前后文都很和谐,并不是两人写的或者是练笔之作。为什么呢?
“风月宝鉴”之后,就是秦可卿“隐丧天香楼”。秦可卿真正的死因,是作者在夹批中透露的,文本故事中,却写的是病死的。作者批注说,秦可卿之死是作者“用史笔”,没写她死在天香楼,是“不写之写”。其实,作者真正地写了“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秦氏真正的死因,就暗藏在“贾天祥正照风月鉴”之中。
贾瑞,字天祥,岂不就是“假天香”?贾天祥之死,就是秦可卿之死,她就是“淫丧天香楼”。贾瑞这个人物,同样隐伏这甄英莲的结局,这其中的隐喻,咱们下文再讲。
《红楼梦》中的天香楼在宁国府,作者写这样一座楼,当与宋之问的“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有关,如此,又与香菱的命运连在一起了。香菱曾经因为大谈花的香气,遭到夏金桂丫鬟宝蟾的讥讽与抢白,宝蟾,就是月宫中的蟾蜍,夏金桂做桂花局,说的也是与月宫相关的事,天香楼与“月”有关,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么,作者批注天香楼“用史笔”,是什么样的史笔呢?
《明实录·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中记载,朱元璋的母亲陈氏在怀他的时候,梦见了一个黄冠道人。这个道人送给陈氏一粒白色药丸,让她吃下。陈氏吃下药丸就醒了,她把这个梦告诉了丈夫,说口中尚有“香气”。第二天,朱元璋出世。
梦中吃了神仙的香丸,岂不就是《红楼梦》中的“天香”?白色是冷色,薛宝钗的冷香丸也是这个来历。朱元璋建立了明朝,岂不就是“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幼小的朱元璋经常得病,父亲便把他抱到佛寺之中。但是,寺庙中没有和尚,便又将他抱了回来。到家之时,却见东檐下靠墙坐着一个和尚,这个和尚对朱元璋的父亲说:“来”。于是,以手抚摸朱元璋的头,病立即就好了。
这段记载惊人地写进了《红楼梦》中,甄士隐抱着甄英莲遇到癞头和尚,简直就是复制了《明实录》朱元璋遇和尚摩顶。
所以,甄应菊所应之局,就是大明王朝之局。香菱集八大金钗于一身,岂不就是“重八”?甄英莲眉心有一颗胭脂痣,胭脂是朱色,也是“重八”的一个重要标识,是“重八”之姓氏。
秦可卿之死,作者未用史笔,“史笔”都隐藏在了“假天香”的故事之中,“贾天祥正照风月鉴”,风月,就是清风明月,是一面阴阳镜。阴阳,就是“易”,“易”的古字就是“日月”组合而成。
贾瑞,字天祥,这个名字直接隐喻了朱元璋。朱元璋,字国瑞,璋,即半圭,圭就是“两地生枯木”之“圭”,也隐藏了甄英莲所应之局。朱元璋所设置的“两地”,实则荣国府、宁国府。如此,“风月宝鉴”还能是另外一个作者写的吗?
但是,问题又来了,既然香菱,也就是甄英莲、甄应菊隐喻了重八,为何结局这样悲剧呢?其实,《红楼梦》中的天香桂子,还有更深层次的隐喻。这个隐喻,恐怕才是《红楼梦》真正的真相吧。
甄士隐甄英莲父女甄应菊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真事”上文提到,有学者认为石涛写了一部分《红楼梦》,我比较赞同这样的说法。因为,《石头记》,以及书中的“石兄”,恐怕指的就是石涛。那么,石涛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石涛的父亲是大明倒数第二代靖江王,名叫朱亨嘉。明代靖江王不是亲王,但享受的礼仪却是亲王级别的,食禄也是亲王的半数。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这是因为,靖江王的始祖是朱元璋大哥朱兴隆。朱兴隆没有等到兄弟得天下就死去了,但他的儿子朱文忠却享受了叔叔的隆恩,他的儿子被朱元璋封为靖江荣穆王。靖江王的藩地,就在桂林,独秀峰下有一座极其奢华的靖江王府,这就是《红楼梦》中的荣国府。这就是香菱判词中“两地”之一地。
明崇祯十七年二月丁未,也就是一六四四年三月十九日,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自尽,大明王朝灭亡。这一天,是春分前的一天。故而,张太医给秦可卿看病时说:“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大明王朝没有熬过春分,便“画梁春尽落香尘”了。这才是秦可卿死亡的真相之一。
大明王朝虽然以崇祯“隐丧天香楼”为终局,但此后的几年间,各路藩王依然继续在南方称帝,延续国祚。这其中,就有石涛的父亲靖江王朱亨嘉。朱亨嘉、靖江王,岂不就是“贾敬”?贾敬在宁国府名存实亡,他不是宁国府真正的主人。贾敬生日的时候,竟然抄写阴鸷文,还引出了“贾天祥正照风月鉴”。
史载,朱亨嘉在部下的拥戴下,在桂林号称监国,也就是代理皇帝。不久,就以皇帝的礼仪南面称帝。而且,朱亨嘉继续用洪武年号,废除了其他所有明朝皇帝。
靖江王这样干,等于是谋反,宁王朱权之后朱聿键是正宗的朱元璋嫡派子孙,已经称帝,年号隆武。得知朱亨嘉谋反,隆武帝便将他捉拿到福建连江。不久,隆武帝命锦衣卫秘密将朱亨嘉缢杀,对外宣称是重病身亡。
这才是真正的“史笔”,正是秦可卿的死法。朱亨嘉虽然“隐丧天香楼”,但却得到部下加给他的皇帝谥号,也就是历史上没有承认的“平帝”。
脂砚斋说香菱集八大金钗之美为一身,且又贤惠不让袭平,袭人是“龙衣人”,平儿是王熙凤的丫鬟,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其实就是“监国”,平儿岂不就是隐喻的平帝?
朱亨嘉死后,隆武帝开始株连他的家人,多亏一个太监将三岁的朱若极抱走。这个朱若极后来出家为僧,就是大画家石涛。这岂不就是癞头和尚说的“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吗?元宵佳节,明月当空,烟消火灭即明朝火德运终。
石涛出家为僧,等于是“舍”给了癞头和尚。而甄士隐是封疆藩王,这才是“封肃”而不是“风俗”,他的皇帝谥号是个“贾”的,故而,他只能在太虚幻境之外梦醒。甄士隐所隐藏的真事,恐怕就是靖江王一家的大祸事。但是,朱亨嘉还不是结局,所谓“一局输赢料不真”,末代靖江王朱亨歅在桂林抗清,永历四年(1650年)被明朝降将孔有德击败,缢杀于民房之中。孔有德被南明击败后,一把火把靖江王府烧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甄士隐,隐藏的是明朝故事,也就是“家史王说”的家史。甄应菊,应的是大明王朝之局,这个结局很悲剧,当真是“甄英莲”。
本回答颇费心事地解读了甄士隐、甄英莲,但却只说到一部分,主要涉及的是“荣国府”。而“造衅开端实在宁”,宁国府之局又将如何呢?
红楼梦为何能成就红学?
“红学”走过了百年,对于一门学科来说研究了百年在许多问题上已经能够有一个清楚的认识,但红学却刚好相反。“百年红学”才算刚刚起步。
人们颇不理解一部小说何以研究百年。从现代学科分类来说“中国语言文学”算一级学科,下面的“中国古代文学”、“中国现代文学”等算二级学科,在“中国古代文学”中的“中国古代小说”大概只能算三级学科,按照这种排法,研究《红楼梦》的红学顶多算“四级”学科。因为严格地说,研究《红楼梦》只是明清小说研究的一部分。那么红学研究的意义何在?
记得台湾著名女作家龙应台说:“传统不是怀旧的情绪,传统是生存的必要。大资本、大科技、研究与发展,最终的目的不是飘向无限,而是回到根本——回到自己的语言、文化、自己的历史、信仰、自己的泥土。”她还认为:“越先进的国家,越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传统;传统保护得越好,对自己越有信心。越落后的国家,传统的流失或支离破碎就越厉害,对自己的前景越是手足无措,进退失据。”
所以研究红学的意义在于:
第一,《红楼梦》是传统文化的结晶,是生长于中国五千年文化中的一棵大树。我们研究的红学已经远远超过了研究《红楼梦》本身的范围。在华夏文明中很难找到像《红楼梦》这样集聚众多知识、思想、哲学于一体的煌煌巨著。研究红学其实就是把《红楼梦》作为引子来研究中国社会、中国历史、中国文艺、中国哲学、中国美学等等,换言之也就是研究整个中国的传统民族文化。这是红学研究的第一大意义之所在。
第二,红学研究的意义还在于人们能从中找到终极追问的自我答案。当人们追问存在的终极意义的时候,当人们探讨传统思想的艰难历程的时候,人们就能在《红楼梦》中找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也许这一答案只适合于一位追问者,但是每一位追问者都能从中找到自己所需要的关怀。无论社会怎么发展,不管是市场经济,还是计划经济,一个民族、一个民族文化是永远不能从根本改变的,虽然社会形态决定文化形式,但是构成一种民族文化的灵魂却永远扎根于这个民族的最根部。
第三,红学研究的意义也在于它能展示中国传统学术流派的演变史。中国是学术大国,传统学术经历了先秦子学、两汉经学、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理学、清代朴学等等。中国现代学术是以红学研究为开端的,从此把学术史分为传统学术史和现代学术史。中国的传统学术是不重知识论的,也可以说有道德传统,少知识性传统,而现代学术史追求学术独立的自觉性,并试图用新的学术观念和方法反思固有学术,追求新解。 第四,红学研究的意义还在于通过一部《红楼梦》聚集国际国内众多的文学家、美学家、经济学家、哲学家、史学家、政治家、军事家、医学家、管理学家、社会学家的智慧与灵光把他们的治学方法,治学态度、专业专攻一起融会贯通与中国优秀文化之中,从而建立一种博采众长的学术体系,使华夏文化更为光彩夺目。
红楼梦里秦可卿和贾蓉并不是门当户对?
在刘心武先生之前,我其实没听哪位研究者说过秦、贾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以前反驳刘先生的观念,有读者留言,批评我不“君子”,不“大度”。今天就专门来讨论讨论,秦可卿与贾蓉的门第问题。
还有人嫌我“无中生有”,问我“秦可卿官宦之家的出身怎么回事?”我真不好意思说您没看过《红楼梦》,但事实是,第八回明确写到“这秦业现任营缮郎”,不是官宦之家是什么?当然,你可以说,秦可卿不是秦业的亲生女儿。不过在古代,收养、过继,是有法律承认的地位的。既然被收养,秦可卿就是秦业的女儿了;贾蓉和她结婚,也不是娶“养生堂”的孤儿,而是娶营缮郎秦业的女儿了。
营缮郎是多大的官,是工部侍郎这样的高官,还是芝麻绿豆这样的小官,我们无从得知。因为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这样的官名,脂批中还写着“官职更妙!”,明白说明是虚构的。也不能从“郎”字判断其高下,要知道贾政“如今现已升了员外郎了”,入仕多年才到“郎”的地位。
既然不知道“营缮郎”是多大的官,要判断两家门第高低,肯定不能从官位入手。但是其他方面,也还是隐约透露出一些信息的。
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一回,就是跟着秦可卿去午睡。是秦可卿主动向贾母要求:“我这们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房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又是她主动邀请宝玉“不然往我屋里去罢”,并且在宝玉称赞的时候,毫不谦虚地说:“我这房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这是何等的自信!如果是寒门嫁到豪门的少妇,能有这样的从容和自信吗?
有人说,秦氏的自信,和她卧室里富丽堂皇的陈设(有些东西,不可当真。比如西施浣过的纱,如果是真的,已经两千年了,还能用吗?而红娘根本是文学形象,当然也不可能有她的枕头。这些东西,都是夸张地表现奢靡气氛)一样,是贾府给予的。仔细想想,贾蓉出场时,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结婚能有几年?秦氏从寒门进入富贵人家,短短两三年内就变得这样贵气十足,甚至超越了贾府原来的主人,可能吗?
又要说到刘心武先生了。在他的解读(小说)里,秦氏是作为童养媳,从小就生活在贾家的。她那些陈设,也是贾珍多年收集的,就是为了培养她的“公主”气质。但是童养媳一说,在《红楼梦》里从未出现过。
童养媳是古代贫寒之家的陋习,把养活不起的小女孩,早早送到夫家。而男方也比较贫寒,娶不起成年的少女,就娶(买)一个小女孩回来,等到成年时结婚。这种情况,不管是历史文献,还是文学作品中,多有记载。问题是你什么时候见过富贵之家、官宦之家有童养媳的?
秦业是现任官员,即使“营缮郎”是个小官,也不会把自己家女儿送给人家当童养媳吗?好么,官家小姐作童养媳,你怕人家不怀疑、不猜测、不知道你的“公主”身份?
要隐匿“公主”身份,绝不会弄出个童养媳来;不弄童养媳,寒门又培养不出秦氏的高贵自信的气质。要跳出这个悖论怪圈,唯一的解释就是,秦氏是在娘家养成了高贵自信的气质,而不是在贾家短短几年培养出来的。反之,如果没有高贵自信的气质,以秦氏的敏感多思,在贾府肯定会深深自卑,不可能进退自如了。
现代文学史上,有一个著名的形象,叫阿Q,他有句名言是:“我先前——比你们阔得多了!”不考虑“精神胜利法”的话,他的话并非全无逻辑:现在穷,未必从前也是这样穷。
秦家现在很穷。儿子读书需要求助亲家,“宦囊羞涩”,二十四两银子需要“东拼西凑”。但这并不能证明秦家从前也是这样穷。况且秦钟原来是有私人教师的,“去岁业师亡故”才失学。而在此之前,秦家并不是那么穷的时候,贾珍只是一个靠祖荫的挂名“三品爵威烈将军”,两家岂止不是“门不当户不对”?甚至不排除这样的可能:秦家的前程,比贾家更光明。
但是,秦业的发展显然不够理想。人口的凋零未必是贫寒引起的,像林如海也“支庶不盛”,却是侯门之后、当朝探花。可是人口稀少,有可能引起家境的凋敝。林如海唯一的女儿黛玉,需要由外祖家“收养”。秦业五十多岁才生了儿子秦钟,也面临青黄不接的困境,所以秦业七十岁还在官场奔波劳碌,不可能回家坐享清福。
同时,秦家家境也渐渐败落,甚至到了对亲家诸多求助的地步(早在秦钟结识宝玉之前,秦业已经想过“正思要和资本家去商议,送往他家塾中去”)。从小娇生惯养、有着高贵气质的秦可卿,嫁到富贵的夫家,可以满足她奢靡的生活要求。但另一方面,娘家的败落,弟弟秦钟的不上进,又给了她很深的刺激。对娘家的资助,势必要对夫家有格外的要求。而夫家真正掌权的,不是丈夫贾蓉,不是婆婆尤氏,只是公公贾珍。这就使贾珍与秦氏的乱 伦或者孽缘有了基础。
秦氏是眼看着秦家由富而贫,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惜回天无力。所以,她才会在死后托梦,向王熙凤交代“多置田庄地产”以备祭祀读书这样的沉痛之言。
贾琏喜不喜欢王熙凤?
《红楼梦》的读者,很多人对贾琏的印象不怎么好,尤其对他好色这一条表示不能忍,有人甚至以此判定他渣。
我们中国人,也许是因为几千年的道德压抑,对男女关系上的事情尤其不能宽容。一说起贾琏,脑子里很容易蹦出贾母骂他的一句话:“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
琏二爷嘴笨,也不会辩解,或者他压根儿就没想辩解,毕竟这些事儿明面上他不占理。
其实他何尝不是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Diss贾琏之前,我们先了解一下当时社会背景,在他所处的古代封建社会,实行的是多妻制度,中国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妻妾成群才能多子多福。如果性也算一种资源的话,社会的有产阶级可以多吃多占——换句话说,纳妾是不违规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做个两府男人们的婚姻状况调查,一对比数据,便能得出一个扎心的结论。
先从上一辈说起,他爸爸贾赦,“官儿也不好好做,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养在屋里”,胡子都白了还惦记着水葱一样的鸳鸯,要娶回房做姨娘。
鸳鸯不从,他就赌气斥巨资八百两,买了一个叫嫣红的小姑娘,才十七。
要知道,当时贾琏给外室尤二姐母女的生活费是一个月五两,就够她们吃香的喝辣的了,他爹居然用买套房子的钱买了一个房里人。
而且,那些小老婆都是正室邢夫人给张罗的,贾赦看上谁,邢夫人就去做媒,连贾母都喷她忒“贤惠”。
号称最正经的叔叔贾政,除了正室王夫人,人家也有小妾,至少两个:赵姨娘和周姨娘。
这只是有记录的,其余还有没有待考。而且,他还和赵姨娘大大方方生了探春和贾环一双儿女满院子跑。
再看同辈兄弟贾珍。八月十五中秋夜,贾珍夫人尤氏让侍妾们入席,她们听话地在下首“一溜坐了” ,这一溜是四个。
贾珠早亡,但李纨曾说先前贾珠在时,房里也是有两个女人的,贾珠死后她主动放人家走了。
以上都是都是已婚的。未婚的爷们屋里,没结婚前也是会先放个房里人的,宝玉有袭人,贾环有彩云。贾政还说了,他都已提前看好了两个丫头,给弟兄俩一人分一个。
相比之下,贾琏房里有谁?排在前三位的分别是凤姐、凤姐、凤姐。
判断一件事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贾琏膝下无子,凤姐又得了血崩,短时期内不能生育,从传宗接代的理由出发,贾琏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拥有三妻四妾。
但他却没有。 不是不想,是不能也。
本来他娶亲前也是有俩通房丫头的,但凤姐过门没半年,都寻出不是来全都撵走了。
怕被人诟病,凤姐就逼着心腹平儿作了幌子。贾琏和平儿,一两年能有一次在一处,还要被凤姐掂几个过子。到后来,平儿为了不让凤姐找她麻烦,一见贾琏就躲。
他在屋里,她就到外头去。没见贾琏对她情妇鲍二家的诉苦吗?“如今连平儿她也不叫我沾一沾了......”
他也不是没试图反抗过,但都以惨败告终。
有一阵子他都以为要日月换新天了,先是偷娶了尤二姐做外室,凤姐居然趁他不在“贤良”地把尤二姐接回了府。
紧接着他爹又送她一个叫秋桐的丫鬟做妾,公公送来的,凤姐更不能违拗了。那一阵子估计贾琏走路都快飞起来了,谁说福无双至?艳福就是。
可是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被套路了。凤姐稍使手段,尤二姐一尸两命,又以属相不合栽赃秋桐,一块给打发了。贾琏彻底懵逼,只会对着尤二姐抚尸大哭:“是我害了你。”
遇到凤姐这样强悍毒辣的正妻,就算他把人家好好的姑娘要了来,也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灭一双,来一打照样会花样百出地收拾一打。
非死即撵,没有一个能安生有好下场。搁谁不痛,不怨,不惊,不惧?
别说纳妾,看一眼都不行,兴儿说凤姐:“人家是醋罐子,他是醋缸醋瓮。凡丫头们二爷多看一眼,他有本事当着爷打个烂羊头。”
这人夫当得可真惊悚。凤姐儿不请自到去外宅接尤二姐时,下人一听是她来了,“顶梁骨走了真魂”,看来那厉害真不是闹着玩的。
人有欲望不可耻,可耻的是满足途径。合法纳妾,把干净的香喷喷的往屋里拉,名正言顺地享齐人之福。
你以为贾琏他不想的吗?此路不通,退而求其次,去打野食,饥不择食自然难免。
所以,批评一个人不能脱离当时的社会背景,用几百年后的道德观去衡量当事人是不公平的,凤姐固然不顺心,但贾琏也算是被侮辱和被损害的那一个。在他们的婚姻里,没有无辜者。
贾琏和多姑娘偷情那段,曹公写得十分露骨恶心,他描写贾琏用了“丑态毕露”一词,可是读那段,却觉得丑态后面都是心酸。
这点子事儿似乎是他活着的唯一一点乐趣。
这个男人,爹不疼,贾赦对他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娘不爱,亲娘死了,后母邢夫人只和自己最亲,称自己“无儿无女的一生干净”;凤姐平儿又是一条心合伙防着他,家里的事包括放高利贷对他瞒得铁桶一般;有一个二木头一样的异母妹妹,对谁都无感,探春尚且会对着宝玉娇嗔一声:“二哥哥,身上好,我已经整整三天没看见你了。”
那一声撒娇里,是令人心尖微颤的骨肉温暖。可是翻遍全书,几乎都没见过迎春和他对话。
他像一个孤身穿过幽深过道的人,过道两边是一间一间的小屋子,经过的小屋子里都住着人,贴着一格一格的雕花窗棂往里瞅,里面住的都是他的家人。
可走进哪扇门自己都像是外人,没人好好站起来理他一下。
他眯起眼,向过道尽头望去,微微有杏色的天光映入,这里待久了人身上发凉,他紧一紧袍子,跺一跺靴子,向着隐约的光和暖迈去。
有了尤二姐,就算他明知道这个女人堕落过荒唐过,他依然全心接纳她,不但不计前嫌,还反过来安慰:“你且放心,我不是拈酸吃醋之辈,前事我已尽知,你倒不用含糊着......”
又说:“谁人无过,改了就好。” 这不是一般男子能有的气量胸怀,这贴心贴肺的温热,让有前科的女人瞬间放下了紧绷的心,还了他一个温柔恩爱乡。他呢?
以为自己像张爱玲在《留情》里写的纳妾男人米晶尧那样, “可以享一点清福艳福,抵补以往的不顺心”。谁料最后竟弄出一出人间惨剧。
尤二姐被凤姐算计死后,他哭天哭地,发狠赌誓,但堂堂荣府公子,却连她的发丧银子都拿不出,要靠平儿接济。
“琏”本与“怜”谐音,也许曹公起名的本意就是在暗示:贾琏是个可怜之人。
贾琏好色不假,但是他不缺德。
男女之事上,他从不强人所难。孙绍祖好色,恶狼一样,合宅的丫头媳妇都让他强行淫遍;薛蟠好色,为了香菱打死冯渊强抢霸占。
但贾琏不同,但凡是和他好的女人,不管是哪个,都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的。他开始本有意于尤三姐,但三姐对他不理不睬,他也不恼,转而去追求尤二姐。
旺儿家的借凤姐的强势逼娶丫鬟彩霞时,贾琏曾特意交代:“虽然他们必依,然这事也不可霸道了。”
他也不会无耻地去占情人们的便宜。《水浒传》里的郑屠镇关西,写了三千贯文书,实契虚钱,将卖唱女金翠莲哄回家做了小妾,过了一阵又给赶出来,不但没有给过聘礼,还污蔑翠莲欠他钱,讨还那根本没给过的三千文。
不管是跟鲍二家的,还是多姑娘,贾琏从不在钱财上亏待她们。他叫鲍二家的来,先是开箱给拿了两块银子、两根簪子、两匹缎子,是很丰厚的约会礼物。
找多姑娘事先也是以金帛相许。当然,勾引有夫之妇不应该提倡。然而别忘了,床品也是人品的一部分,就这一点,琏二爷不算欺负人。
还有,不该碰的人他绝不碰。黛玉父亲林如海死后,贾府派贾琏送她回扬州奔丧。林黛玉貌若天仙,连薛蟠见了都要身子酥半边,贾琏又不瞎。
但是他对黛玉没有半点非分之举,一路舟车颠簸好几个月,有好多机会可以与黛玉接近,但他稳妥送去,再好好带回,绝无闪失完璧归赵,尽了一个好表兄的职责。
有人怀疑林黛玉的家产被贾琏贪污了,根据是贾琏曾说“这会子再去哪发个三二百万的财”推测,这纯粹是捕风捉影。
贾赦看上石呆子的古扇子让他去弄来,贾琏出高价收买,奈何石呆子死活不卖,他也就作罢。而贾雨村为了献媚便设法抄家强夺了来。
父亲训他:人家怎么就能搞来?他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为此被贾赦恼羞成怒打得破了相。
他厌恶雨村为人,劝家里人离他远点,说怕是他那官儿做不长。一个做事是有底线的人,贪污黛玉家产之事不大干得出来。
对上他是个孝敬的晚辈,正月十五贾母看戏,他要预备下大簸箩的钱,只等老祖宗一高兴喊一声“赏!”,便忙命小厮们赶快撒钱,满台子钱响,贾母大悦。
清明时,他要备下年例祭祀,带领弟弟侄子们去往铁槛寺祭柩烧纸,颇有长兄叔伯之范。
第六十四回,他从外面回来,宝玉先赶紧给他跪下,口中却是给贾母、王夫人请安:特殊时刻,他还要代长辈们受拜。
对下他是个慈爱的兄长。贾府一脉的其他子侄们,或为生存或为利益,争先恐后前来依附。
他随和宽容,从不居高临下。他们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玩小手段,他心如明镜却不点破。贾蓉贾蔷置办乐器行头时,想拿公中的钱贿赂他们。
凤姐是骂:“别放你娘的屁,我的东西还没处撂呢,稀罕你们鬼鬼祟祟的?” 一转身收了贾芸的麝香冰片。而贾琏则是善意规劝:“你别兴头。才学着办事,倒先学会了这把戏。”
他惧内是公认的,但对外他可是个好哥们,喜欢成人之美,柳湘莲痛打薛蟠之后,他忙着帮助和解息事宁人,是个厚道热心肠的老好人,不曾挑三窝四火上浇油。
不揪着男女之事不放,在其它做人方面的确很难找到他的污点。可是前面说了,男女之事并不能全怪他一人。跟他那万里挑一的夫人比起来,他不过是怂一点,善一点,手段少一点,反射弧长一点。
何谓君子?宅心仁厚,“莫美于恕”,如果不是好色,贾琏堪堪可称为一个俗世里的君子。
他不是坏人,也不是完人——不过如果让他选的话,他才不要做完人,否则这一生该有多枯索无趣。
他就是个有毛病缺点的好人。
猜想贾琏在朋友圈里,应该是言行最练达温和的那个,是最会替朋友保密的那个,是最懂得给人台阶下的那个,是气氛尴尬时一定会出来打圆场的那个,是别人讲笑话他要想一想才笑的那个,是饭局上趁人不注意悄悄就把账结了的那个,也是需要帮忙时找他他会记在心里,但是会回复晚一点的那个。
如果你是男生,应该不会拒绝和贾琏这样的人做朋友。
如果你是女生,若郎有情妾有意你请随意,但别要求他娶你,他做不了自己的主。
如果你无意于他,千万别随便撩逗,秉性上的硬伤,泛滥的荷尔蒙导致他根本经不住诱惑。
记得跟他保持距离,放心,他识趣,绝不会纠缠你,他会隔着一张圆桌的距离,不远不近地敬酒,眼里有光,却用淡淡的微笑向你致意。
尤二姐为什么比原配王熙凤获得了更多的同情?
尤二姐在现代人眼中是很不受待见的。
她在闺阁做姑娘的时候,就和姐夫贾珍发生了性关系,而且和外甥贾蓉也经常嘲笑调情,被贾蓉占便宜吃豆腐。
尤二姐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两日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了。还亏你是大家公子哥儿,每日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家子瓢坎的也跟不上。”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的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三姐便上来撕嘴,又说:“等姐姐来家,咱们告诉他。”贾蓉忙笑着跪在炕上求饶,他两个又笑了。贾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都舔着吃了。
明明自己有未婚夫,在婚约未退的时候,就和贾琏勾勾搭搭。
贾琏一面接了茶吃茶,一面暗将自己带的一个汉玉九龙珮解了下来,拴在手绢上,趁丫鬟回头时,仍撂了过去。二姐亦不去拿,只装看不见,坐着吃茶。只听后面一阵帘子响,却是尤老娘三姐带着两个小丫鬟自后面走来。贾琏送目与二姐,令其拾取,这尤二姐亦只是不理。贾琏不知二姐何意,甚是着急,只得迎上来与尤老娘三姐相见。一面又回头看二姐时,只见二姐笑着,没事人似的;再又看一看绢子,已不知那里去了,贾琏方放了心。
二姐又是水性的人,在先已和姐夫不妥,又常怨恨当时错许张华,致使后来终身失所,今见贾琏有情,况是姐夫将他聘嫁,有何不肯,也便点头依允。
嫁给贾琏做外室,听着贾琏哄骗也有痴想妄想顶替凤姐做正头娘子的时候。
哦!不!在古代这样的女子也是很不受待见的。
但是大家不明白的是,就算是她想做贾琏的正头娘子,怎么就那么想进贾府的大宅院里呢?
这和《大宅门》里的杨九红一直想进大宅门里其实是一个道理。
第一、古代讲究名不正则言不顺。
她在外面的日子再好过,贾琏再顺着她,那也是关起门来自己哄自己是二奶奶。无论是世俗、贾家还是官府都不承认她作为贾琏妻子,哪怕是妾室的身份。
那么她要是有了孩子,也是野孩子,不会被贾家承认,也会受到世俗的轻视。
第二、前面说了,作为外室,贾家是不承认的。那么一旦贾琏厌弃,说不管就可以不管她了。但是如果进了贾府,被贾家承认。无论当家主母愿不愿意,贾家公中会负责她的基本生活一直到她老去,甚至她的身后事都会由贾家操办。她是见过宁国府怎么对姨娘的,贾府给姨娘的待遇她门儿清。
探春看时,两个家里的赏过皆二十两,两个外头的皆赏过四十两。外还有两个外头的,一个赏过一百两,一个赏过六十两。这两笔底下皆有原故:一个是隔省迁父母之柩,外赏六十两,一个是现买葬地,外赏二十两。
以后她的孩子,也可以享受到比寻常人家更好的生活以及教育。参考贾环,贾环在贾府其实是相当不受重视了。但是有月钱,有丫鬟奴仆服侍,上族中学塾还有补贴。
赵姨娘有环兄弟的二两,共是四两,另外四串钱。
一面说,一面叫进方才那媳妇来问:“环爷和兰哥儿家学里这一年的银子,是做那一项用的?”那媳妇便回说:“一年学里吃点心或者买纸笔,每位有八两银子的使用。”
第三、在她的内心,难免还做着凤姐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一旦凤姐死去,她上位做大娘子的妄想。
贾琏又将自己积年所有的梯己,一并搬了与二姐收着,又将凤姐素日之为人行事,枕边衾内尽情告诉了他,只等一死,便接他进去。二姐听了,自是愿意。
假如她在贾府温顺贤惠,一旦凤姐死去,贾琏宠爱她,又有尤氏贾珍做依靠,作为良妾扶正的机会显然就更大些。
那么总也有人疑惑,纵然有种种好处。贾琏和兴儿都说过王熙凤的为人,她就不知道害怕吗?怎么为着荣华富贵就不要命了吗?
提起我们奶奶来,心里歹毒,口里尖快。......
兴儿连忙摇手说:“奶奶千万不要去。我告诉奶奶,一辈子别见他才好。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只怕三姨的这张嘴还说他不过。好,奶奶这样斯文良善人,那里是他的对手!”
......
兴儿道:“不是小的吃了酒放肆胡说,奶奶便有礼让,他看见奶奶比他标致,又比他得人心,他怎肯干休善罢?人家是醋罐子,他是醋缸醋瓮。凡丫头们二爷多看一眼,他有本事当着爷打个烂羊头。虽然平姑娘在屋里,大约一年二年之间两个有一次到一处,他还要口里掂十个过子呢,气的平姑娘性子发了,哭闹一阵,说:。又不是我自己寻来的,你又浪着劝我,我原不依,你反说我反了,这会子又这样。他一般的也罢了,倒央告平姑娘。”
要说为着荣华富贵不要命的大有人在,但是尤二姐未必在内。
她听过王熙凤的为人仍然想进贾府的原因如下:
一、宁国府她是来过好几次的,宁国府贾珍的正头娘子尤氏,贾蓉的两位正头娘子秦可卿和胡氏。都是顺从夫君的,对姬妾很好的,巧的是姬妾们明面上处得也很好。
她没见过正头娘子是如何虐待妾室,也没怎么见过妾室们是如何倾轧的。她以为她见到的小小争风吃醋就是阴暗面的全部,实际上生活的风浪远不止如此。
她的见识禁锢了她的想象,她无法理解什么叫恶毒、什么叫借刀杀人。尤三姐那样的她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了。
一时佩凤又来说:“爷问奶奶,今儿出门不出?说咱们是孝家,明儿十五过不得节,今儿晚上倒好,可以大家应个景儿,吃些瓜饼酒。”尤氏道:“我倒不愿出门呢。那边珠大奶奶又病了,凤丫头又睡倒了,我再不过去,越发没个人了。况且又不得闲,应什么景儿。”佩凤道:“爷说了,今儿已辞了众人,直等十六才来呢,好歹定要请奶奶吃酒的。”尤氏笑道:“请我,我没的还席。”佩凤笑着去了,一时又来笑道:“爷说,连晚饭也请奶奶吃,好歹早些回来,叫我跟了奶奶去呢。”
所以她不相信王熙凤是贾琏嘴里说得那个人,她觉得贾琏只怕是夸张了。也许贾珍以前也在她面前抱怨过尤氏?
她也不相信兴儿说的。兴儿是下人,她觉得是下人难免抱怨主人。
尤二姐笑道:“你背着他这等说他,将来你又不知怎么说我呢。我又差他一层儿,越发有的说了。”
第二、她对人心了解不足。
她日常接触最坏的,大概就是贾珍贾琏贾蓉了。
贾珍混账是混账,但是没有对她用过强,大概率是哄骗。参考尤三姐,闹成那样了贾珍也没怎么着三姐。
从一个角度说是贾珍贾琏无能,但是换个角度来说,贾珍贾琏确实不强迫女性。
当然大家不要觉得这两货是什么好人啊!人家用权、用钱、用势或者用美色(嗯,贾府公子长得其实都不错)引诱女人,也确实道德有亏。
兴儿说王熙凤这样那样,她说,我依礼待她,感化她还不行吗?她觉得你看,我姐夫贾珍就是坏人了,但是我嫁了人,不愿意和他怎么样了,他也就算了。一个女人比姐夫还坏吗?我能说服我姐夫也能说服王熙凤。
贾琏听了便回至卧房。只见尤二姐和他母亲都在房中,见他来了,二人面上便有些讪讪的。
尤氏笑道:“我只以礼待他,他敢怎么样!”
后来王熙凤来了,她也一惊,但是明显是惊讶不是惊怕。鲍二家的那是惊怕。
鲍二家的听了这句,顶梁骨走了真魂,忙飞进报与尤二姐。尤二姐虽也一惊,但已来了,只得以礼相见,于是忙整衣迎了出来。
第三、王熙凤的表现太迷惑人了。王熙凤是怎么骗她进大观园的呢?
说哎呀,贾琏误会我啦,我是老劝他保重身体来着,但是我劝他不要逛青楼,不是不能容忍他娶二房啊!
皆因奴家妇人之见,一味劝夫慎重,不可在外眠花卧柳,恐惹父母担忧。此皆是你我之痴心,怎奈二爷错会奴意。
而且凤姐的姿态放得极低,说我也劝过贾琏让他娶二房,但是他误以为我说反话。我要是早过来,贾琏只怕还误会我,所以不敢过来。等他走了,我才敢过来。等他见到我对你好,就知道我实际上是贤良的了。所以我的名声都靠你了。你要是进了贾家,我们可以一起劝贾琏保重身体。以后琏二爷也不纳妾了,就我们两个服侍他,你说好不好呢。你要是不进贾府,别人听说了,难免说我们共同的夫君贾琏太好色了。我的名声就算了,二爷的名声要紧啊!
眠花宿柳之事瞒奴或可,今娶姐姐二房之大事亦人家大礼,亦不曾对奴说。奴亦曾劝二爷早行此礼,以备生育。不想二爷反以奴为那等嫉妒之妇,私自行此大事,并不说知。使奴有冤难诉,惟天地可表。前于十日之先奴已风闻,恐二爷不乐,遂不敢先说。今可巧远行在外,故奴家亲自拜见过,还求姐姐下体奴心,起动大驾,挪至家中。你我姊妹同居同处,彼此合心谏劝二爷,慎重世务,保养身体,方是大礼。若姐姐在外,奴在内,虽愚贱不堪相伴,奴心又何安。再者,使外人闻知,亦甚不雅观。二爷之名也要紧,倒是谈论奴家,奴亦不怨。所以今生今世奴之名节全在姐姐身上。
至于说我的那些坏话,都是因为我管家太严的原因。这里还捧尤二姐一下,尤二姐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相信呢?
那起下人小人之言,未免见我素日持家太严,背后加减些言语,自是常情。姐姐乃何等样人物,岂可信真。
同时给了佐证,我要是真的不好,我上头有三层公婆,中间还有小姑子妯娌,再说贾家几代有礼人家了,怎么能容下我呢?
若我实有不好之处,上头三层公婆,中有无数姊妹妯娌,况贾府世代名家,岂容我到今日。
同时王熙凤又把姿态放得更低。贾琏偷娶你,要是别人会生气,我就觉得幸运。为什么呢?因为上天不忍心我被小人诽谤所以才让你出现啊。你进贾府,和我吃一起住一起,我们待遇一样,一起侍奉公婆,一起劝丈夫。因为爱着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
今日二爷私娶姐姐在外,若别人则怒,我则以为幸。正是天地神佛不忍我被小人们诽谤,故生此事。我今来求姐姐进去和我一样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似亲妹,和比骨肉。
这样不但那些小人看到了,觉得误会了我。贾琏回来一看,也会觉得我好的。所以你得进贾府啊,你不进贾府,我就真的成不贤良了。你要是不进贾府,我愿意在这里给你做妾室,每天伺候你梳头洗脸。只求你在贾琏面前给我求求情,给我一个落脚的地方,我死也愿意啊!
不但那起小人见了,自悔从前错认了我,就是二爷来家一见,他作丈夫之人,心中也未免暗悔。所以姐姐竟是我的大恩人,使我从前之名一洗无余了。若姐姐不随奴去,奴亦情愿在此相陪。奴愿作妹子,每日伏侍姐姐梳头洗面。只求姐姐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容我一席之地安身,奴死也愿意。
老实说,王熙凤不但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还会演戏,说完还哭了。
说着,便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老实说,虽然我是赞成凤姐护夫的,也不免说一句:凤姐啊凤姐,你真是太奸了!
凤姐不但自己会演戏,还提前准备外挂。让自己的心腹管家媳妇们做伪证欺骗尤二姐。
尤二姐见了这般,便认他作是个极好的人,小人不遂心诽谤主子亦是常理,故倾心吐胆,叙了一回,竟把凤姐认为知己。又见周瑞等媳妇在旁边称扬凤姐素日许多善政,只是吃亏心太痴了,惹人怨,又说“已经预备了房屋,奶奶进去一看便知。”
第四,她高估了贾琏的能力和对她的感情。她以为贾琏会一直爱她,保护她。王熙凤再厉害怎么样呢?男尊女卑的时代,如果你容不下我,那就是“妒”。犯了七出,贾琏一纸休书就可以休了她。
这是她姐姐尤氏的处境,尤二姐自然是了解的。贾珍和贾琏在她面前时候的形象是差不多的——好色而温柔的大家公子。她想当然觉得既然贾珍能控制尤氏,贾琏自然也能。
她不知道的是,贾珍和贾琏加起来都比不上王熙凤。
她也不知道贾琏后来有了秋桐就会忽略了她。假如贾琏还和他们刚在一起一样,没事就守着她,秋桐也根本不敢给尤二姐气受。
第五,她也高估了贾府里的规矩以及姑姑妯娌对王熙凤的禁锢。
她觉得王熙凤要是这么坏,贾府那么大规矩不管她吗?
家里那些小姑子和妯娌不说她吗?
要说,王熙凤对贾府里不涉及她利益的人还是不错的。
凤姐儿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不入社花几个钱,不成了大观园的反叛了,还想在这里吃饭不成?明儿一早就到任,下马拜了印,先放下五十两银子给你们慢慢作会社东道。过后几天,我又不作诗作文,只不过是个俗人罢了。‘监察’也罢,不‘监察’也罢,有了钱了,你们还撵出我来!”说的众人又都笑起来。
一时只见凤姐也披了斗篷走来,笑道:“吃这样好东西,也不告诉我!”
贾府里除了贾琏的姬妾还有会涉及她利益的人吗?
自己进了贾家,就算是贾琏和凤姐的家务事,中国人的惯例,家务事别人怎么好管呢?
正是尤二姐的无知、对贾府的向往以及王熙凤的欺骗。使得明明被警告过的尤二姐,依然一脚踏进了贾府这个火坑,从而落入凤姐手中,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死亡。